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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法家學說_五蠹「文言白話翻譯」

已更新:5月16日


1. 上古之世,人民少而禽獸衆,人民不勝禽獸蟲蛇。有聖人作,構木爲巢以避群害,而民悅之,使王天下,號曰有巢氏。民食果蓏蚌蛤,腥臊惡臭而傷害腹胃,民多疾病。有聖人作,鑽燧取火以化腥臊,而民說之,使王天下,號之曰燧人氏。中古之世,天下大水,而鯀、禹决瀆。近古之世,桀、紂暴亂,而湯、武征伐。今有構木鑽燧于夏後氏之世者,必爲鯀、禹笑矣;有决瀆于殷、周之世者,必爲湯、武笑矣。然則今有美堯、舜、湯、武、禹之道于當今之世者,必爲新聖笑矣。是以聖人不期修古,不法常可,論世之事,因爲之備。宋有人耕田者,田中有株,兔走觸株,折頸而死,因釋其耒而守株,冀複得兔,兔不可複得,而身爲宋國笑。今欲以先王之政,治當世之民,皆守株之類也。


白話翻譯

上古時代,人民少而禽獸多,人民經受不住禽獸蟲蛇的侵害。有位聖人起來,用樹枝搭成像鳥巢一樣的住處來避免各種禽獸的侵害,人民就愛戴他,讓他統治天下,號稱有巢氏。人民吃野生的瓜果和河裏的蛤蜊,有腥臊難聞的氣味而傷害腸胃,人民有很多疾病。有位聖人起來,鑽木取火,燒熟食物以去掉腥臊氣味,人民就愛戴他,讓他統治天下,號稱燧人氏。中古時代,天下出現洪水,鯀和禹疏通河道。近古時代,夏桀和商紂殘暴昏亂,商湯和周武王起兵征討。假如在夏朝時還有構木爲巢、鑽燧取火的人,一定會被鯀和禹所嘲笑;假如在殷商和周代還有像鯀和禹那樣疏通河道的人,一定會被商湯和周武王所嘲笑。然而,假如當今之世有人贊美堯、舜、湯、武、禹那一套辦法,也一定會被新時代的聖人所嘲笑。因此,新時代的聖人不羡慕遠古時代,不效法永恒不變的常規,而是研究當代的實際情况,從而采取相應的措施。宋國有個農民,他的田地裏有一個樹樁,有一天一隻兔子奔跑時撞到樹樁上,碰斷脖子死了,這個農民因此就放下農具而守候在樹樁旁,希望再次得到死兔。兔子當然不可能再得到了,而他自己却受到宋國人嘲笑。現在還想用先王的政治來治理當代的民衆,也就像守株待兔一樣可笑。

 

2. 古者丈夫不耕,草木之實足食也;婦人不織,禽獸之皮足衣也。不事力而養足,人民少而財有餘,故民不爭。是以厚賞不行,重罰不用,而民自治。今人有五子不爲多,子又有五子,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孫。是以人民衆而貨財寡,事力勞而供養薄,故民爭,雖倍賞累罰而不免于亂。


白話翻譯

古時侯男人不耕地,是因爲草木的果實充足够吃;婦女不紡織,是因爲禽獸的毛皮充足够穿。不用費力勞動而生活給養就很充足,人民數量少而財物有多餘的,所以人民不爭奪。因此不必施行厚賞,也不用進行重罰,人民自然安定。現在的人一個人有五個孩子不算多,每個孩子分別又有五個孩子,祖父還沒死就有二十五個孫子。因此,人民數量增多而財物缺少,費力勞動而供養微薄,所以人民相互爭奪,即使加倍地獎賞和多次地懲罰,也難免禍亂。


 

3. 堯之王天下也,茅茨不剪,采椽不斫;糲粢之食,藿之羹;冬日麂裘,夏日葛衣;雖監門之服養,不虧于此矣。禹之王天下也,身執耒歃以爲民先,股無肢,脛不生毛,雖臣虜之勞,不苦于此矣。以是言之,夫古之讓天子者,是去監門之養,而離臣虜之勞也,古傳天下而不足多也。今之縣令,一日身死,子孫累世絜駕,故人重之。是以人之于讓也,輕辭古之天子,難去今之縣令者,薄厚之實异也。夫山居而穀汲者,臘而相遺以水;澤居苦水者,買庸而决竇。故饑歲之春,幼弟不餉;穰歲之秋,疏客必食。非疏骨肉愛過客也,多少之實异也。是以古之易財,非仁也,財多也;今之爭奪,非鄙也,財寡也。輕辭天子,非高也,勢薄也;爭士橐,非下也,權重也。故聖人議多少、論薄厚爲之政。故罰薄不爲慈,誅嚴不爲戾,稱俗而行也。故事因于世,而備適于事。


白話翻譯

堯統治天下時,茅草屋頂不用修剪,櫟木椽子不用砍削;吃的是粗糧,喝的是野菜湯;冬天披的是質量很差的獸皮衣,夏天穿的是用葛纖維做的粗布衣;現在即使是看門的人吃穿也不會比這更差了。禹統治天下時,自己拿著農具走在民衆的前面,累得大腿肌肉消瘦,小腿上汗毛也磨掉了,現在即使是奴隸的勞動,也不比這更苦。就此而言,古人讓出天子王位,不過是去掉看門人那樣的供養,離開奴隸般的勞苦而已,所以古代人把天下傳給別人也不值得贊揚。當今的縣令,一旦死去,他的子孫接連幾代都會有馬車坐,所以人們看重縣令的位置。因此,人們對于讓位這件事,很容易辭掉古代的天子,却很難辭去現在的縣令,這是因爲利益待遇的大小實在很不相同啊。住在山上要到深谷去打水的人,遇到節日,用水作禮物互相贈送;住在窪地苦于水澇的人,却要雇人去挖渠排水。所以荒年的春天,對自己幼小的弟弟也沒有食物供給;豐年的秋天,對來往很少的遠方客人也一定招待吃喝。這不是疏遠自己的親人偏愛過路的客人,而是因爲收成的多少實在很不相同啊。因此,古人輕視財物,幷不是講仁慈,而是財物很多;今人爭奪財物,幷不是太貪吝,而是財物太少。輕易地辭掉天子職位,不是什麽品德高尚,而是因爲古代的權勢很小;爭奪官職和依附權貴,不是什麽品德卑下,而是因爲今天的權勢很大。所以聖人研究社會財富的多少,考慮權勢的輕重,然後制定相應的政治措施。所以懲罰輕不是仁慈,誅殺嚴不是凶暴,是適應社會情况而行事。因此,政事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,措施必須適應已經變化了的政事。


 

4. 古者大王處豐、鎬之間,地方百里,行仁義而懷西戎,遂王天下。徐偃王處漢東,地方五百里,行仁義,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國。荊文王恐其害己也舉兵伐徐,遂滅之。故文王行仁義而王天下,偃王行仁義而喪其國,是仁義用于古不用于今也。故曰:世异則事异。當舜之時,有苗不服,禹將伐之。舜曰:“不可。上德不厚而行武,非道也。”乃修教三年,執干戚舞,有苗乃服。共工之戰,鐵銛矩者及乎敵,鎧甲不堅者傷乎體。是干戚用于古不用于今也。故曰:事异則備變。上古競于道德,中世逐于智謀,當今爭于氣力。齊將攻魯,魯使子貢說之。齊人曰:“子言非不辯也,吾所欲者土地也,非斯言所謂也。”遂舉兵伐魯,去門十裏以爲界。故偃王仁義而徐亡,子貢辯智而魯削。以是言之,夫仁義辯智,非所以持國也。去偃王之仁,息子貢之智,循徐、魯之力使敵萬乘,則齊、荊之欲不得行于二國矣。


白話翻譯

古時候周文王處于豐、鎬一帶,土地不過方圓百里,他推行仁義懷柔西戎,于是就統治了天下。徐偃王居于漢水以東,土地方圓五百里,他推行仁義有三十六個國家向他割地朝貢。楚文王害怕徐國會危害自己,就起兵討伐徐國,于是把它滅掉了。周文王推行仁義而統治天下,徐偃王推行仁義而喪失國家,這說明仁義可以用于古代而不能用于今天。因此說:時代不同了,事情就會隨之變化。當舜統治天下時,苗族人不服,禹準備去討伐他們。舜說:“不行。我們崇尚道德還不够深厚而動用武力,這不是正確的治國原則。”于是連續三年進行德教和精神感化,人們拿著兵器跳舞,苗族人就降服了。到了共工打仗的時候,武器短的被敵人擊中,鎧甲不堅固的身體受到傷害。說明拿著兵器跳舞來教化的方法,只適用于古代,不適用于現代。所以說:事情變了,措施就要跟著改變。上古時在道德上競爭,中世時在智謀上角逐,當今則在力量上較量。齊國將要攻打魯國,魯國派子貢去游說齊人。齊國人說:“你的話不是沒有道理,但我想要的是土地,不是你說的那一套空話。”于是就發兵攻打魯國,一直打到離魯國都城城門十裏的地方作爲邊界。所以徐偃王推行仁義而徐國滅亡,子貢善于辯說而魯國喪失土地。由此說來,仁義、辯智都是不能用來保全國家的。拋弃徐偃王的仁義,不用子貢的辯智,依靠徐國、魯國的力量來抵抗擁有强大軍隊的國家,那麽齊國、楚國的野心就不能在徐、魯兩國得逞了。

 

5.  夫古今异俗,新故异備。如欲以寬緩之政,治急世之民,猶無轡策而禦駻馬,此不知之患也。今儒、墨皆稱先王兼愛天下,則視民如父母。何以明其然也?曰:“司寇行刑,君爲之不舉樂;聞死刑之報,君爲流涕。”此所舉先王也。夫以君臣爲如父子則必治,推是言之,是無亂父子也。人之情性莫先于父母,皆見愛而未必治也,雖厚愛矣,奚遽不亂?今先王之愛民,不過父母之愛子,子未必不亂也,則民奚遽治哉?且夫以法行刑,而君爲之流涕,此以效仁,非以爲治也。夫垂泣不欲刑者,仁也;然而不可不刑者,法也。先王勝其法,不聽其泣,則仁之不可以爲治亦明矣。


白話翻譯

古今的社會情况不同,新舊時代的政治措施也不一樣。假如想用寬容和緩的仁政去治理處在急劇變動時代的民衆,就好像沒有繮繩和鞭子而去駕馭烈馬一樣,這是不明智所帶來的禍害。現在儒、墨兩家都稱頌先王愛天下的一切人,看待民衆就像父母疼愛子女一樣,拿什麽來證明它是這樣的呢?人們說:“司寇行刑時,君主爲此而停止奏樂;聽到死刑的判决,君主爲此流泪。”這就是他們所列舉的先王的例證。如果認爲君臣的關係如同父子的關係,天下就一定能治理好,那麽按照這種說法推論,天下就應該沒有不和睦的父子了。就人的本性而言,沒有一種愛能超過父母對子女的愛,儘管子女都受到父母的愛護,但家庭未必和睦,即使愛得深厚,怎麽就能保證不發生衝突呢?先王愛民,不會超過父母關愛子女,但子女未必不會叛逆,那麽民衆怎麽就一定能治理好呢?况且按法令執行刑罰,君主却爲之流泪,用這個表示仁愛,是不可以用來治國的。流著眼泪而不想用刑,這是君主的仁慈;然而却不能不用刑,這是國家的法制。先王把以法辦事放在首位,而不聽從仁慈的心腸辦事,那麽不能用仁慈來治國,道理也就很清楚了。

 

6. 且民者固服于勢,寡能懷于義。仲尼,天下聖人也,修行明道以游海內,海內說其仁、美其義而爲服役者七十人。蓋貴仁者寡,能義者難也。故以天下之大,而爲服役者七十人,而仁義者一人。魯哀公,下主也,南面君國,境內之民莫敢不臣。民者固服于勢,誠易以服人,故仲尼反爲臣而哀公顧爲君。仲尼非懷其義,服其勢也。故以義則仲尼不服于哀公,乘勢則哀公臣仲尼。今學者之說人主也,不乘必勝之勢,而務行仁義則可以王,是求人主之必及仲尼,而以世之凡民皆如列徒,此必不得之數也。


白話翻譯

况且民衆本來就屈服于權勢,很少能被仁義所感化的。孔丘,是天下的聖人,修養德行,宣傳儒學,周游海內,天下的人都喜歡他的仁,贊美他的義,而願爲他效勞的門徒只有七十人。這大概是因爲看重仁的人很少,能够做到義是很難的。所以以天下之廣大,而能聽從他指使的人只有七十人,而行仁義的只有孔丘自己一個人。魯哀公是一個不高明的君主,他坐在朝廷裏統治國家,國內的老百姓沒有敢不服從的。老百姓總是屈服于權勢的,權勢也的確容易使人服從,所以孔丘做了臣子,而哀公反而做了國君。孔丘幷不是胸懷哀公的義,而是服從他的權勢。所以根據義,孔丘不會臣服于魯哀公,然而憑藉權勢,哀公就可以讓孔丘臣服。現在的學者勸說君主,不是讓君主依仗必勝的權勢,而是讓君主致力于行仁義就可以稱王天下,這是要求君主必須做到像孔丘那樣,而把世上的普通民衆都當成孔丘的門徒,這是必定行不通的辦法。


 

7. 今有不才之子,父母怒之弗爲改,鄉人譙之弗爲動,師長教之弗爲變。夫以父母之愛、鄉人之行、師長之智,三美加焉,而終不動,其脛毛不改。州部之吏,操官兵,推公法,而求索奸人,然後恐懼,變其節,易其行矣。故父母之愛不足以教子,必待州部之嚴刑者,民固驕于愛、聽于威矣。故十仞之城,樓季弗能逾者,峭也;千仞之山,跛牂易牧者,夷也。故明王峭其法而嚴其刑也。布帛尋常,庸人不釋;鑠金百溢,盜跖不掇。不必害,則不釋尋常;必害手,則不掇百溢。故明主必其誅也。是以賞莫如厚而信,使民利之;罰莫如重而必,使民畏之;法莫如一而固,使民知之。故主施賞不遷,行誅無赦,譽輔其賞毀隨其罰,則賢、不肖俱盡其力矣。


白話翻譯

現在有一個不成器的孩子,父母訓斥他,他不悔改;老鄉責備他,他無動于衷;老師教誨他,他不肯改變。把父母的慈愛、老鄉的品德、老師的智慧這三樣美好的東西,一起施加到他身上,然而他始終不被觸動,絲毫也不改變。直到地方官吏拿著官府的兵器,執行國家的法令,到處搜捕壞人的時候,他才感到恐懼,改變了壞品行,糾正了壞行爲。所以父母的慈愛不足以教育好子女,必須等待官吏執行嚴厲的刑罰,這是因爲人們總是受到慈愛就驕橫,見到權威就服從。因此十仞高的城墻,即使是善于攀登的樓季也不能越過,因爲它太險峻了;千仞高的大山,就是跛脚的母羊也容易放牧,因爲它的坡度平緩。所以英明的君王總是嚴峻地制訂國法幷嚴格地執行刑罰。一丈左右的布帛,一般人見了也捨不得放手;成百上千兩黃金正在熔化,即使是盜跖也不敢去拿。不是一定會受害時,很小的東西也不願放弃;一定會燒傷手時,就是大量的金子也不敢去取。所以英明的君主必須要堅定地執行刑罰。因此獎賞不妨優厚而堅决兌現,使民衆黨派有利可圖;懲罰不妨嚴厲且堅决執行,使民衆感到畏懼;法令不妨統一而固定,使民衆都知道。所以,君主施行獎賞而不隨意改變,執行懲罰不會有赦免,給予獎賞的同時輔以榮譽,實施懲罰的同時加以惡名,這樣賢能的人和不賢能的人都會盡力去幹事。

 

8. 今則不然。其有功也爵之,而卑其士官也;以其耕作也賞之,而少其家業也;以其不收也外之,而高其輕世也;以其犯禁罪之,而多其有勇也。毀譽、賞罰之所加者,相與悖繆也,故法禁壞而民愈亂。今兄弟被侵,必攻者,廉也;知友辱,隨仇者,貞也。廉貞之行成,而君上之法犯矣。人主尊貞廉之行,而忘犯禁之罪,故民程于勇,而吏不能勝也。不事力而衣食,謂之能;不戰功而尊,則謂之賢。賢能之行成,而兵弱而地荒矣。人主說賢能之行,而忘兵弱地荒之禍,則私行立而公利滅矣。


白話翻譯

况且民衆本來就屈服于權勢,很少能被仁義所感化的。孔丘,是天下的聖人,修養德行,宣傳儒學,周游海內,天下的人都喜歡他的仁,贊美他的義,而願爲他效勞的門徒只有七十人。這大概是因爲看重仁的人很少,能够做到義是很難的。所以以天下之廣大,而能聽從他指使的人只有七十人,而行仁義的只有孔丘自己一個人。魯哀公是一個不高明的君主,他坐在朝廷裏統治國家,國內的老百姓沒有敢不服從的。老百姓總是屈服于權勢的,權勢也的確容易使人服從,所以孔丘做了臣子,而哀公反而做了國君。孔丘幷不是胸懷哀公的義,而是服從他的權勢。所以根據義,孔丘不會臣服于魯哀公,然而憑藉權勢,哀公就可以讓孔丘臣服。現在的學者勸說君主,不是讓君主依仗必勝的權勢,而是讓君主致力于行仁義就可以稱王天下,這是要求君主必須做到像孔丘那樣,而把世上的普通民衆都當成孔丘的門徒,這是必定行不通的辦法。

 

9. 儒以文亂法,俠以武犯禁,而人主兼禮之,此所以亂也。夫離法者罪,而諸先王以文學取;犯禁者誅,而群俠以私劍養。故法之所非,君之所取;吏之所誅,上之所養也。法、趣、上、下,四相反也,而無所定,雖有十黃帝不能治也。故行仁義者非所譽,譽之則害功;文學者非所用,用之則亂法。楚之有直躬,其父竊羊,而謁之吏。令尹曰:“殺之!”以爲直于君而曲于父,報而罪之。以是觀之,夫君之直臣,父之暴子也。魯人從君戰,三戰三北。仲尼問其故,對曰:“吾有老父,身死莫之養也。”仲尼以爲孝,舉而上之。以是觀之,夫父之孝子,君之背臣也。故令尹誅而楚奸不上聞,仲尼賞而魯民易降北。上下之利,若是其异也,而人主兼舉匹夫之行,而求致社稷之福,必不幾矣。


白話翻譯

儒家利用文學擾亂法治,游俠依靠武力違犯禁令,然而君主對他們都以禮相待,這就是造成國家禍亂的原因。觸犯法制的本該治罪,而那些儒生却因懂得文學得到錄用;違反禁令的本該懲罰,而那些游俠却因不守法令仗劍行凶得到供養。因此,法令所反對的,君主却加以任用;官吏要處罰的,君主却加以供養。法治所反對的和君主所任用的,官吏所懲罰的和君主所供養的,這四種情况互相矛盾沒有確定的標準,即使有十個黃帝也不能治理好國家。所以對推行仁義的人不應該稱贊,稱贊他們就會危害耕戰;對搞文學的人不應該任用,任用他們就會擾亂法治。楚國有個很正直的人名叫直躬,他的父親偷了別人的羊,他向官吏告發。令尹說:“殺掉他!”認爲他對君主雖然忠心,對父親却是大逆不道,因而判他有罪。由此看來,君主的直臣却是父親的逆子。有個魯國人跟隨君主打仗,三次上陣三次敗逃。孔丘問他什麽緣故,他回答說:“我上有老父,我如果戰死就沒有人供養他。”孔丘認爲他是孝子,就提拔他做官。由此看來,父親的孝子却是君主的叛臣。所以令尹殺了直躬,楚國的壞人壞事就沒有人向上報告了;孔丘獎勵了逃兵,魯國人就容易投降敵人,臨陣脫逃了。國家的利益和個人的利益是如此不同,君主既推崇個人的私利行爲又謀求國家的利益,一定是沒有成功的希望的。

 

10. 古者蒼頡之作書也,自環者謂之私,背私謂之公,公私之相背也,乃蒼頡固以知之矣。今以爲同利者,不察之患也,然則爲匹夫計者,莫如修行義而習文學。行義修則見信,見信則受事;文學習則爲明師,爲明師則顯榮:此匹夫之美也。然則無功而受事,無爵而顯榮,爲有政如此,則國必亂,主必危矣。故不相容之事,不兩立也。斬敵者受賞,而高慈惠之行;拔城者受爵祿,而信廉愛之說;堅甲厲兵以備難,而美薦紳之飾;富國以農,距敵恃卒,而貴文學之士;廢敬上畏法之民,而養游俠私劍之屬。舉行如此,治强不可得也。國平養儒俠,難至用介士,所利非所用,所用非所利。是故服事者簡其業,而于游學者日衆,是世之所以亂也。


白話翻譯

古代蒼頡創造文字,把爲自己盤算叫做“私”,和“私”相反的叫做“公”。公私的相互對立,那是蒼頡本來就知道的了。現在認爲公私的利益相同,是沒有明察的失誤。那麽爲個人打算,不如去修養品德、研習文學。品德修養好了就會受到信任重用,受到信任重用就能接受官職;文學研習好了就可以成爲明師,成爲明師就可以顯貴榮耀。這是個人美滿的事。然而沒有功勞却能接受官職,沒有爵位却能顯貴榮耀,如此處理政事,國家就必然混亂,君主就必然有危難。因此互不相容的事是不能幷存的。殺敵的受獎賞,同時又推行仁慈厚道的品行;攻克城池的受爵祿,同時又信奉清廉慈愛的學說;加强戒備以預防戰亂,同時又贊美寬袍大袖的服飾;富國靠農民,抗敵靠士卒,同時又尊崇文學之士;不用尊君守法的臣民,却供養游俠刺客之類的人。像這樣做,要想把國家治理得强大是不可能的。國家太平時養儒、俠,戰爭發生時用士兵,國家給予利益的人,不是國家所要用的人,國家所要用的人,却得不到國家的利益。因此農民和士兵就會荒廢他們的職業,游俠和儒生却一天天多起來,這就是社會之所以發生禍亂的原因。


 

11. 且世之所謂賢者,貞信之行也;所謂智者,微妙之言也。微妙之言,上智之所難知也。今爲衆人法,而以上智之所難知,則民無從識之矣。故糟糠不飽者不務粱肉,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綉。夫治世之事,急者不得,則緩者非所務也。今所治之政,民間之事,夫婦所明知者不用,而慕上知之論,則其于治反矣。故微妙之言,非民務也。若夫賢良貞信之行者,必將貴不欺之士;不欺之士者,亦無不欺之術也。布衣相與交,無富厚以相利,無威勢以相懼也,故求不欺之士。今人主處制人之勢,有一國之厚,重賞嚴誅,得操其柄,以修明術之所燭,雖有田常、子罕之臣,不敢欺也,奚待于不欺之士?今貞信之士不盈于十,而境內之官以百數,必任貞信之士,則人不足官。人不足官,則治者寡而亂者衆矣。故明主之道,一法而不求智,固術而不慕信,故法不敗,而群官無奸詐矣。


白話翻譯

况且社會上所謂的賢人,是指他們有忠貞誠實的行爲;所謂智者,是指他們善于深奧玄妙的言辭。深奧玄妙的言辭,就是智慧極高的人也難以理解。現在把智慧極高的人所難以理解的微妙之言,作爲民衆的行爲規範,民衆就無從懂得它。連糟糠都吃不飽的人是不會去追求精美的飯食,連粗布衣服都穿得破破爛爛的人是不會去渴望有刺綉的華麗服裝。治理國家的事情,如果急切的事情還沒有辦好,緩慢的事情就不要急著去辦。現在所治理的國家的政事以及民間的常事,那些普通男女都明白易知的道理不被運用,却去羡慕智慧極高的人也難以理解的言論,這就違反了治國的原則。所以那些深奧玄妙的言辭,不是普通民衆所追求的。至于看重忠貞誠實的行爲,就必然會尊重不搞欺騙的人;其實不搞欺騙的人,也沒有讓人不搞欺騙的辦法。平民相互結交,沒有豐厚的財物互相利用,也沒有什麽權勢互相威脅,所以才尋求不搞欺騙的人。現在君主有著控制人的權勢,擁有一國的財富,掌握重賞嚴罰的大權,可以很好地處理用術所洞察的問題,即使有田常、子罕一類的臣子,也不敢進行欺騙了,爲什麽要等待忠誠不欺的人呢?今天忠貞誠信的人太少了,而國內所需要的官吏却數以百計,如果一定要任用忠貞誠信的人,那麽能做官的人就不够官職所需的人數。人數不够官職所需,那麽能够把政事辦好的人就很少,而把政事搞亂的人就很多。因此,英明君主的治國原則是,專一地用法而不追求用智,堅定地用術而不崇尚誠信,這樣法治就不會敗壞,群臣也就不會有奸詐的行爲了。


 

12. 今人主之于言也,說其辯而不求其當焉;其用于行也,美其聲而不責其功。是以天下之衆,其談言者務爲辨而不周于用,故舉先王言仁義者盈廷,而政不免于亂;行身者競于爲高而不合于功,故智士退處岩穴,歸祿不受,而兵不免于弱,政不免于亂,此其故何也?民之所譽,上之所禮,亂國之術也。今境內之民皆言治,藏商、管之法者家有之,而國貧,言耕者衆,執耒者寡也;境內皆言兵,藏孫、吳之書者家有之,而兵愈弱,言戰者多,被甲者少也。故明主用其力,不聽其言;賞其功,伐禁無用。故民盡死力以從其上。夫耕之用力也勞,而民爲之者,曰:可得以富也。戰之事也危,而民爲之者,曰:可得以貴也。今修文學,習言談,則無耕之勞而有富之實,無戰之危而有貴之尊,則人孰不爲也?是以百人事智而一人用力。事智者衆,則法敗;用力者寡,則國貧:此世之所以亂也。故明主之國,無書簡之文,以法爲教;無先王之語,以吏爲師;無私劍之捍,以斬首爲勇。是境內之民,其言談者必軌于法,動作者歸之于功,爲勇者盡之于軍。是故無事則國富,有事則兵强,此之謂王資。既畜王資而承敵國之儥超五帝侔三王者,必此法也。


白話翻譯

現在的君主對于言談,只喜歡它的巧言善辯而不管它的內容是否適當;用人做事,只欣賞他的虛名而不責求他辦事的功效。因此天下的民衆,那些擅長辭令的人都致力于巧言善辯而不考慮是否實用,所以導致稱引先王、大談仁義的人充滿朝廷,而國家的政事就難免不混亂;那些注重道德修養的人都競相標榜清高,而不符合國家的事功,所以有智慧的人都隱居深山,歸還君主給他的俸祿而不願意接受,致使國家的兵力難免不被削弱。國家的兵力難免不被削弱,政事就難免不混亂,造成這種局面的究竟是什麽原因呢?民衆所稱贊的,君主所尊重的,都是使國家混亂的辦法。現在國內的民衆都在議論治理國家的問題,收藏商鞅、管仲法家著述的人幾乎每家都有,可是國家却越來越貧窮,這是因爲空談農耕的人很多,而實際種地的人很少;國內的民衆都在議論軍事問題,收藏孫子、吳起兵書的人幾乎每家都有,可是國家的兵力却越來越軟弱,這是因爲空談戰爭的人很多,而實際上戰場的人很少。所以英明的君主使用民衆的氣力,而不聽他們空談;獎勵民衆的功勞,而堅决禁止無用的行爲。所以民衆就會竭盡全力來服從君主。耕地用力是很辛苦的勞作,而老百姓還願意去幹,說:“可以由此富裕起來。”打仗的事情是很危險的,而老百姓仍然願意去打仗,說:“可以由此顯貴。”現在講求文學從事言談的人,沒有農耕的勞苦而享有財富的實惠,沒有打仗的危險却能獲得顯貴的尊位,那麽誰不願意這樣做呢?所以許多人去從事智辯活動,極少的人爲國出力。從事智辯活動的人多了,法治就會敗壞;爲國出力的人少了,國家就會貧窮:這就是社會之所以混亂的原因。


 

13. 今則不然,士民縱恣于內,言談者爲勢于外,外內稱惡,以待强敵,不亦殆乎!故群臣之言外事者,非有分于從衡之黨,則有仇仇之忠,而借力于國也。從者,合衆强以攻一弱也;而衡者,事一强以攻衆弱也:皆非所以持國也。今人臣之言衡者,皆曰:“不事大,則遇敵受禍矣。”事大未必有實,則舉圖而委,效璽而請兵矣。獻圖則地削,效璽則名卑,地削則國削,名卑則政亂矣。事大爲衡,未見其利也,而亡地亂政矣。人臣之言從者,皆曰:“不救小而伐大,則失天下,失天下則國危,國危而主卑。”救小未必有實,則起兵而敵大矣。救小未必能存,而交大未必不有疏,有疏則爲强國制矣。出兵則軍敗,退守則城拔。救小爲從,未見其利,而亡地敗軍矣。是故事强,則以外權士官于內;求小,則以內重求利于外。國利未立,封土厚祿至矣;主上雖卑,人臣尊矣;國地雖削,私家富矣。事成,則以權長重;事敗,則以富退處。人主之于其聽說也于其臣,事未成則爵祿已尊矣;事敗而弗誅,則游說之士孰不爲用繳之說而僥幸其後?故破國亡主以聽言談者之浮說。此其故何也?是人君不明乎公私之利,不察當否之言,而誅罰不必其後也。皆曰:“外事,大可以王,小可以安。”夫王者,能攻人者也;而安,則不可攻也。强,則能攻人者也;治,則不可攻也。治强不可責于外,內政之有也。今不行法術于內,而事智于外,則不至于治强矣。


白話翻譯

現在却不是這樣,士民在國內違法亂紀,言談者在國外造就自己的聲勢,他們內外一同作惡,要對付强大的敵人,不是也很危險嗎!所以那些議論外交大事的群臣,不是屬合縱或連橫的一黨,就是對某國懷有報仇的私心,想借助國內的力量進行報復。合縱,就是聯合衆多弱小的國家去攻打一個强國;而連橫,就是事奉一個强國去攻打許多弱小的國家:這都不是保全國家的辦法。當今主張連橫的大臣們都說:“不事奉大國,遇到强敵就會受到禍害。”事奉大國不一定有什麽實際好處,必須先獻出本國的地圖,呈上國家的印章來求得軍事上援助。獻出地圖,國家的土地就會縮小;獻上印章,君主的名聲就會降低;國土縮小國家就削弱,君主名聲降低政治就混亂了。事奉大國參與連橫,還沒有看到它的利益,就已喪失了土地,搞亂了政治。主張合縱的大臣們都說:“不去援救小國而攻打大國,就會失去天下各國的信任,失去天下各國的信任,國家就危險了,國家危險了,君主的地位也就降低了。”援救小國不一定有實際的好處,且要起兵對抗大國。援救小國不一定能保存小國,對抗大國不一定沒有疏失,有疏失就會被强國所制服。出兵打仗軍隊就會失敗,退兵防守城池就會被攻占。援救小國參與合縱還沒有看到它的利益,就已喪失了國土,讓軍隊打了敗仗。因此,事奉强國,就讓那些主張連橫的人借助國外勢力在國內撈取官職;援救小國,就讓那些主張合縱的人借助國內的權勢在國外取得好處。國家的利益沒有確立,而那些搞連橫合縱的人却把封地和厚祿撈到手了;君主的地位降低了,而臣子的地位却尊貴起來;國家的土地被削弱了,權門豪族却富足了。事情成功了,那些縱橫家憑藉獵取的權勢長期受到重用;事情失敗了,他們就靠獲得的財富隱居起來。君主聽取了那些搞合縱連橫的臣下的意見,事情還沒有辦成就給予他們很高的爵位與俸祿;事情失敗了也不責罰他們,那麽游說之士誰不願意用獵取功名富貴的花言巧語來謀取爵祿,而希望在事敗之後僥幸地免除禍害呢?所以國家破滅、君主死亡都是因爲聽信了那些縱橫家的誇誇其談。這其中的緣故是什麽呢?是因爲君主分不清公與私的利益,沒有考察正確與錯誤的言論,事敗之後又不堅决懲罰他們。都說:“搞外交,收效大的可以稱王天下,收效小的可以保持安全。”所謂稱王天下,就是能攻打別人;所謂保持安全,就是不可能被別人所攻破。强大,就是能進攻別人;安定,就是不可能被別人所攻破。國家的安定强大不能救助于外交活動,只有從搞好內政中取得。現在不在國內推行法術,而專門在外交上動腦筋,那是達不到使國家安定强大的目的的。


 

14. 鄙諺曰:“長袖善舞,多錢善賈。”此言多資之易爲工也。故治强易爲謀,弱亂難爲計。故用于秦者,十變而謀希失;用于燕者,一變而計希得。非用于秦者必智,用于燕者必愚也,蓋治亂之資异也。故周去秦爲從,期年而舉;衛離魏爲衡,半歲而亡。是周滅于從,衛亡于衡也。使周、衛緩其從衡之計,而嚴其境內之治,明其法禁,必其賞罰,盡其地力以多其積,致其民死以堅其城守,天下得其地則其利少,攻其國則其傷大,萬乘之國莫敢自頓于堅城之下,而使强敵裁其弊也,此必不亡之術也。舍必不亡之術而道必滅之事,治國者之過也。智困于內而政亂于外,則亡不可振也。


白話翻譯

民間的諺語說:“袖子長便可跳舞,本錢多好做買賣。”這是說條件好的事情容易成功。所以國家安定强大,就容易謀劃;國家貧弱混亂,就難以想辦法。所以爲秦國出計謀,變化十次也很少失敗;爲燕國出計謀,變化一次也很少成功。不是替秦國出計謀的人一定聰明,替燕國出計謀的人一定愚蠢,而是因爲秦國安定强大,燕國貧弱混亂,兩國的條件不同。所以周背離秦國去搞合縱,只一年的時間就被秦攻陷了;衛背離魏國搞連橫,只半年的功夫就被魏滅亡了。這就是說周因合縱而被消滅,衛因連橫而被覆亡。假使周、衛放緩參加合縱連橫的計劃,加强國內的治理,彰明法律禁令,堅定地實行賞罰,充分利用地力增加物質積累,勸導百姓竭盡全力堅守城池,天下各國即使奪取它們的土地所得利益也很少,攻打它們則會傷亡慘重,就是擁有萬輛兵車的强國也不敢在這樣堅城之下把自己拖垮,而讓別的强敵利用這種疲憊來進行攻擊,這才是使國家一定不會滅亡的辦法。放弃一定不會亡國的辦法而去幹勢必亡國的事情,這是治國者的過失。外交上無計可施,內政上又陷入混亂,那麽國家的滅亡就不可挽救了。


 

15. 民之政計,皆就安利如辟危窮。今爲之攻戰,進則死于敵,退則死于誅,則危矣。弃私家之事而必汗馬之勞,家困而上弗論,則窮矣。窮危之所在也,民安得勿避?故事私門而完解舍,解舍完則遠戰,遠戰則安。行貨賂而襲當塗者則求得,求得則私安,私安則利之所在,安得勿就?是以公民少而私人衆矣。


白話翻譯

民衆通常的打算,都是追求安全和利益而避開危險和困苦。今天讓他們去打仗,前進就會被敵人打死,後退又要被軍法處死,那他可就危險了。拋弃私人的家事而堅定地去承受戰爭的勞苦,家庭有困難上面也不過問,那他家可就窮困了。處在窮困和危險的境地,民衆怎能不逃避呢?所以就事奉私家貴族而替他們修繕房屋,替貴族服勞役就能避開戰爭,避開戰爭就能得到安全。用財物進行賄賂而投靠當權者,就可以使自己的要求得到滿足;要求得到滿足,就能使自身得到安全;自身得到安全,利益就明顯地擺在那裏,怎能不去追求呢?因此爲國家出力的人少而爲私家貴族出力的人就多了。

 

16. 夫明王治國之政,使其商工游食之民少而名卑,以寡趣本務而趨末作。今世近習之請行,則官爵可買;官爵可買,則商工不卑也矣。奸財貨賈得用于市,則商人不少矣。聚斂倍農而致尊過耕戰之士,則耿介之士寡而高價之民多矣。


白話翻譯

英明君主治理國家的政策,總是使商人、手工業者和游手好閑的人儘量减少,而且使他們名位卑賤,因爲從事農耕的人太少而經營商業、手工業的人太多。現在社會上向親近君主的人請托的事情很風行,這樣官職爵位就可以買到;官職爵位可以買到,那麽經營商業和手工業的人就不卑賤了。用非法錢財做買賣的通行于市場,那麽商人就不會少了。奸商搜括所得成倍地超過農民的收入,而在社會上受到的尊重又超過從事耕戰的人,那麽光明正直的人就會减少,而經營工商業的人就會增多。


 

17. 是故亂國之俗:其學者,則稱先王之道以籍仁義,盛容服而飾辯說,以疑當世之法,而貳人主之心。其言古者,爲設詐稱,借于外力,以成其私,而遺社稷之利。其帶劍者,聚徒屬,立節操,以顯其名,而犯五官之禁。其患禦者,積于私門,盡貨賂,而用重人之謁,退汗馬之勞。其商工之民,修治苦窳之器,聚弗靡之財,蓄積待時,而侔農夫之利。此五者,邦之蠹也。人主不除此五蠹之民,不養耿介之士,則海內雖有破亡之國,削滅之朝,亦勿怪矣。


白話翻譯

所以擾亂國家的風氣是:那些學者稱頌先王之道,憑藉仁義進行說教,講究儀錶服飾而又注意言語修辭,用以擾亂當代的法治,動搖君主依法治國的决心。那些言談者,製造謊言,借助外國的力量,謀求他們的私利,把國家的利益拋在一邊。那些游俠劍客,聚集黨徒,標榜氣節,用來顯揚他們的名聲,而觸犯國家的禁令。那些害怕服兵役的人,聚集在豪門貴族門下,大行賄賂,依仗權貴的請托,逃避戰爭的勞苦。那些從事商業和手工業的人,製造粗劣的器物,積聚奢侈的財物,囤積居奇,等待時機,從農民身上牟取利益。這五種人,是國家的蛀蟲。君主如果不去掉這五種像蛀蟲一樣的人,不供養光明正直的人,那麽四海之內即使出現殘破覆亡的國家,地削國滅的朝廷,也就不足爲怪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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